“小老鼠,上燈台。
偷油喝,下不來。
叫媽媽,媽不在。
流眼淚,喊奶奶。
奶奶聽了趕過來,
不哭不哭寶寶乖。。。。。。”
她躺在奶奶溫暖的懷裡,聽奶奶輕輕吟唱,慢慢合眼,睡的香甜,兒歌裡美好的畫面繼續延續着。。。
她出生的那間産房裡,比之前明亮了太多,一切都被敷上了一層輕霧般的朦胧感,所有人都面帶慈愛,皮膚光潔似玉,房間裡的一切色彩都是那樣的美麗嬌豔,床上躺着一個溫柔的産婦,那将是她的媽媽,産婦在醫生的幫助打氣下,深呼吸,努力地配合着醫生的指令,期待着小小的她的到來,她還在媽媽的肚子裡,剛剛露出一點黑黑的胎發,
“加油,你的寶寶很乖,你再努力一點點,都看到寶寶的小腦袋了。”
“嗯~嗯~。。。。”産婦在醫生的鼓勵下繼續用力。
“出來了,出來了,小家夥真乖!”醫生歡呼雀躍。
“給我看看~,我的寶貝!”産婦伸開雙手,滿含期待的慈愛眼神。
“這孩子是六指,等長大點了,她吸收的愛的能量足夠多了,六指就會自動脫落,給那個孩子嫁接回去就好了,其他都沒什麼問題,是個漂亮伶俐的女寶寶。”醫生給孩子做完全身檢查,把包好的孩子抱到媽媽的面前。
“寶寶。。。”媽媽哽咽道,“無論你們怎麼樣,媽媽都愛你們!”媽媽親吻着她的額頭和小嘴,吃力地伸出雙手擁抱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媽媽的溫暖。
黑暗中,還在熟睡的小小的她,眼角滲出了淚水,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訾杜鵑給她的是厭惡,還有那可怕的後腦勺。
“産房外,一群人迫不及待地圍過來,他們的皮膚也都光潔似玉,一個個好看的像是瓷娃娃,産房外的世界到處似蒙着一層牛奶般的輕紗,那是一種朦胧的神秘感,一個英俊高大的男人輕柔地接過她,聽完醫生的囑托之後,他留下了眼淚,那眼淚像鑽石般閃亮,他溫柔地親吻着她的額頭、她的臉頰、還有她那多餘的六指,她本該擁有一個這樣的爸爸。
小耳朵邊隐約響起一個聲音:“醫生,這孩子是不是不吉利?”那是林雲謙的聲音,接着是醫生的呵斥聲,黑暗中小小的她,嘴角揚了揚,黑暗的世界突然如白晝一般明亮。
她被爸爸媽媽抱回家,那是個明亮的、溫暖的家,柔暖和光明充斥着每個角落,她被愛包圍着,她的媽媽用溫柔的母性之愛,如涓涓細流,源源不斷地喂養着她,哄她入睡,她的爸爸陪伴在她的身邊,把小小的她視若珠寶。
“孩子,你哭一聲!讓叔叔知道你在哪~!。。。”林雲君嗓子已經沙啞,他在大火中尋找着這個可憐的孩子。
這個叔叔的聲音,她是記得的,自她來到林家,他是抱她最多的人,叔叔那急切沙啞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入一個漆黑的點着煤油燈的屋裡。
訾杜鵑兇巴巴地對她呵斥,狠狠的抓開她小小的胳膊,不讓她碰,憤怒地拍打她的小屁屁,林雲謙躺在旁邊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聽着她被打哭、被呵斥,卻不聞不問,林雲謙内心裡對她的嫌棄和忌諱,林雲謙從供滿各種畫像的獨門獨院的婦人那回來之後,頭腦裡産生的各種傷害她的罪惡邪念,林雲謙和訾杜鵑雙雙逃離,把她留置于熊熊大火之中。。。。。。
她第一次有了這種憤怒的感覺,她恨他們,如果可能,她要讓他們難過,要讓他們後悔,要讓别人像他們讨厭她一樣讨厭他們,他們給她帶來的苦,她要讓他們都受一遍。
恨意把她帶回到大火之中,意念卻早已脫離開那幼小的軀體,她飄在空中,注視着火光一片的小院子,林雲君披着被火點燃的被子,在大火中拼命的掙紮,他用他那嘶啞的聲音大聲地呼喚着她,他被烈火灼燒的生疼,而訾杜鵑和林雲謙兩個人卻隻憨憨地站在一邊,不救火,也不救人,強烈的恨意似乎給了她能量,她猛地下墜到他們面前,跳入大火之中,現在這個虛無的她,感受到的卻是溫暖的海洋,“砰~”什麼東西的炸裂?孩子的軀體落在林雲君的面前。
看到從火堆裡沖出來的小兒子,林成盛趕緊接過林雲君懷裡的小孫女,他沉悶地歎了一聲,癱坐在地上,小孫女胸脯前那鼓起的水泡和他夢裡看到的一摸一樣,他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怎麼就沒想到呢?抱着早已沒了氣息的小孫女,悔恨不已、淚流不止。
林雲君安靜地看着這一切,突然肚子裡像是憋了一股氣,跳将起來,朝林雲謙的腰部,猛踹過去,“你幹什麼?!”訾杜鵑從恍惚中緩過神來,去扶被小叔子踹倒在地的丈夫,林雲君又飛來一腳,誤踹在訾杜鵑的肚子上,她一個趔趄,跌倒在石榴樹邊,被石榴樹枝猛刮了一下,右下眼睑一道血糊糊的刮痕立馬呈現,剛在林雲謙和訾杜鵑眼前閃過的女兒的小臉,又閃了一下,“不,那明明是一團火,或是一道閃電?是自己看花了眼。”疼痛和恐懼充斥在他們夫妻二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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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這場大火,準确地說,是被當晚的一場暴雨澆滅的,在林雲君抱着小侄女從火堆裡沖出來之後,在他踹完他哥和他嫂子的瞬間,一聲炸雷,緊接着是暴雨傾盆,在她出生後的第六天淩晨,一場大火帶她逃離苦海,一場暴雨又拯救了她爺爺林成盛這本就不富裕的一家子。
堂屋西間除了土牆之外,全部化為灰燼,裡面烏黑一片,東間隻是進了些濃煙,林成盛老兩口晚上算是還有睡覺的地方。
“怎麼燒的?”當晚,林成盛坐在中堂的藤椅上抽着旱煙問道。
甄玉針坐在中堂另一側的藤椅上,沒說話,隻看着那兩口子,手裡攥着手絹,這一天,淚就沒斷過,眼睛紅腫的像桃子。
林雲君低着頭,坐在門嵌子上,眼淚吧嗒吧地往下掉。
林雲謙蹲在地上,看了一眼站在他旁邊的訾杜鵑。
“我劃火柴的時候,不小心把蚊帳點着了。。。。。”訾杜鵑低頭護着被林雲君踢過的肚子,小聲回着公公的話,臉上那血糊糊的劃痕依舊明顯。
“這是你們兩口子種下的孽債,這輩子慢慢還吧!”啪~,林成盛磕掉煙鬥裡的煙沫子,起身回了東屋。
“晚上你倆睡牛屋,家裡隻有牛屋那張空床了!”甄玉針甩掉這句話,随着丈夫回了東屋。
暴雨過後的夜晚,誰也沒有注意到,院子裡那一樹紅花的石榴樹,靠堂屋門那一側的根部,泥土在緩緩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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