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生命呱呱墜地,是個幹淨、漂亮的女娃娃,烏黑的胎發,修長的小身體,粉白通透的皮膚,兩隻小胳膊搖來晃去,緊緊握着一雙小拳頭,小腿、小腳丫蹬來蹬去,産房的醫生護士都滿臉慈愛地注視着這個小生命,聽到孩子哭聲的訾杜鵑安靜了下來,她隻覺肚子裡的貨終于卸掉了,對于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卻并未表現出多大的驚喜。
“咦,這個孩子怎麼回事?!”一聲驚異的尖叫聲劃破這美好的瞬間,一位花白頭發的醫生趕忙走過來,順着年輕女醫生手指的方向看去,這個粉嘟嘟的小家夥的兩根大拇指旁邊,又攔腰各長出來一截多餘的東西。
“沒事啊~,孩子健康沒問題,就是個六指丫頭,待會出去跟家屬說一下,不是什麼大事,等孩子大點了,做個手術剔除就好了。”花白頭發的醫生給女娃娃做了個全身檢查後,平淡地解釋着。
“來看看媽媽~,跟媽媽親親~。”年輕女醫生用一塊早就準備好的碎花布把孩子包好,抱到訾杜鵑面前。
醫生剛才的對話,訾杜鵑聽的清清楚楚,眼睛盯在女娃娃的手指看了一下,流露出厭惡的眼神,背過臉去,拒絕那剛剛湊過來的粉撲撲的小臉兒。
面前的大臉突然變成黑黑的後腦勺,女娃娃被吓的一哆嗦,“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清晨,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林雲謙抱着孩子,帶着小腳的老母親甄玉針,坐在花白頭發醫生的辦公室裡。
“醫生,這孩子怕是不吉利吧,怎麼還能有六根手指頭?”林雲謙狐疑地看着醫生。
“作為孩子的父親,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好好想想孕婦懷孕期間去哪了?吃什麼藥了?吃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沒有?”醫生很不理解,年紀輕輕的小夥子腦子裡在想啥?居然問出這麼荒唐的問題。
林雲謙沒再吱聲,卻想起了昨天做的那個夢。。。。。。
林雲謙姐弟三個,上面一個姐姐,下面一個弟弟,姐姐和弟弟都長得五大三粗,唯獨他是個體弱多病的病秧子,小的時候,病的厲害,差點死掉,是自己的母親求醫問藥,燒香拜佛才撿回這麼一條孱弱的命。
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一般都活蹦亂跳,周身洋溢着青春與陽剛,他卻老實軟弱,習慣依賴,父親待他嚴厲,他習慣依賴母親,結婚之後又習慣依賴妻子,碰到什麼事,習慣往後縮,好賴有别人幫他頂着,甚至還會把命運寄托于神靈。
他帶着妻子身在異鄉,除了能出苦力,再無能力改變生活,他生活拮據,勉強糊口,唯一的好處就是,不好吃不好喝、不嫖不賭、吃的用的,都撿最最便宜的,從不胡亂花錢,這是他第一次不心疼路費,帶訾杜鵑回老家,帶她回老家生孩子、送中米,這樣他就不用擔心妻子坐月子沒東西吃,也不用擔心沒錢給孩子買衣服了。
“這丫頭的六指,等她長到六個月左右就可以手術做掉了,不做的話也不影響身體健康,但小姑娘一天天長大,帶着六指不好看,再大點,她自己懂事了,别的孩子嫌棄她,不跟她玩啦,笑話她啦,都不利于她的成長,所以還是手術做掉好。”
醫生給林雲謙和母親甄玉針耐心地講解着,林雲謙卻幾乎沒有聽進去,他在犯愁這個手術要花多少錢?
林家這個四方小院子裡,雨已經停了,天氣開始燥熱,甄玉針躲在茂密的棗樹底下搖着蒲扇乘涼,她這兩天雖不怎麼吱聲,心裡卻也不是滋味,自己的長孫女怎麼就是六指?這輩子她也沒聽說過這怪事,但中間隔着她爸她媽,她盡力盡好做奶奶的義務就行了,低頭看看軟軟糯糯的小乖乖,已經躺在她的懷裡睡熟了。
街坊鄰居也都來串門,想看看這個剛出生的小娃娃,大夏天,卻隻能把孩子包的嚴嚴實實的,隻給人家看看那粉撲撲的小臉。
自從生下來,訾杜鵑就再沒正眼瞧過這個孩子,甄玉針仍是做着平時都不舍得吃的頂好飯食:一頓飯兩顆荷包蛋,炝鍋下點面條,再滴幾滴香油,用心伺候着這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兒媳婦。
出院以後,林雲謙就沒怎麼着過家,他挨村串巷到處打聽,尋有名的算卦先生,對于這個剛出生的女兒,他就想知道會不會是什麼不好的預兆,還有幾個月後,那筆不小的手術費,已經到了寝食都難安的地步了。
“你一直往南邊走,看到一棵歪脖樹,就往左拐,然後繼續往前走,走出那個村子,看到一個獨門獨院的人家,就去敲門,裡面住着個神癫婆子,十裡八村的都找她算卦,算的還挺準。”林雲謙趕集,在集頭上碰上個老頭,與其閑聊一番,老頭給他指了這條路。
林雲謙順着那條路飛奔着往前跑,心裡就像一塊石頭落了地一樣,這幾天少有的踏實,一袋煙的功夫,他看到一顆很粗很粗的樹,四五個成年人才能摟抱過來,枝葉茂密,頭卻狠狠的歪向路的一邊,把整段路都罩在樹蔭下,樹幹中間還有個很深的洞,中間還放在了個小木墩,好似兩個小孩曾經鑽進去玩過“過家家”。
林雲謙按照老頭說的,越過歪脖樹,就拐到了左側很窄的一條羊腸小道,兩邊長着很深很深的雜草,有幾個小孩坐在路邊放着一群吃草的羊,“你們誰知道算卦的神婆子住在哪裡嗎?”他擔心自己走錯了路,找這幾個小孩印證一下。
“我知道,就在前面,我帶你去!她算卦是要錢的,你帶錢了沒有?”小孩邊帶着林雲謙往前走,邊回頭問道。
林雲謙摸了摸兜裡的幾張票子,點點頭。
一座像廟宇的獨門獨戶的院子,出現在林雲謙的眼前,還沒踏進院子,就聞到濃濃的焚香的味道,這種味道讓林雲謙頓時心生敬畏之情,他擦掉剛才因為奔跑從額頭滲出的汗珠,正了正衣襟,随着小孩子的引領走進了那個煙霧缭繞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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