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盈盈一雙美目,似笑非笑在夷光那張過于嬌麗和明媚的臉蛋,那張叫人驚豔又移不開眼睛的臉上眼角眉梢都從内而外的散發出一種春意和滿足。也隻有是被丈夫徹徹底底滋潤過的少女才能有這樣的好顔色,甚至都不用在臉上再抹粉了。瞧瞧在場的這些妾婦們一月都難見國君兩三回,青春之下卻被冷落,難免臉上都露出些許的怨艾。
這時寺人們早就将博戲所用的象牙棋子和投枰。夷光看着那隻博戲所用的局,髹漆四足且其上還有用象牙所做的曲道。自從到了吳國她倒是沒怎麼博戲過,如今見到這些妾婦所用博局的奢侈,心裡頭吐了吐舌頭。竟然還用象牙來做曲道,真不知道是吳國的大象太多了麼?
博戲大小棋子顔色不一樣,其中枭棋最大。
“吾子先行。”夷光知道這些出身女公子的妾侍們那些出身高貴的想法,主動說道。
“嗯。”季姜點了點頭,拿起一支竹箸,眼睛盯着放置在兩人身側的投枰,纖細的手指輕夾着箸朝着投枰上擲去。
“啪嗒”一聲輕響,季姜一看,“三”
說着纖纖手指夾起棋子朝夷光那邊圍繞豎立起來的枭周旁的散棋行去,夷光以前在越國的時候曾經學過如何在看不出痕迹的輸棋,她本人也曾經練過如何擲出五白的好手藝。按道理,季姜出身比她高,雖然沒有吳王對她的寵愛,但是依仗着君夫人,季姜還是穩穩的壓過她一頭。
不過……
夷光想起方才季姜的話和那些妾婦的笑,她還真的沒有被人打了左臉還把右邊臉給送過去給人打的習慣。她俯身拿起一隻箸,眼眸微轉瞅着那張投枰,手中的竹箸唰的一下從手中飛出。
旁邊寺人隻見得眼前一花,一道影子飛過。然後投枰上發出輕微的細響,寺人伸長脖子一看,立刻瞠目結舌。
“哎呀,是六白!”六白之棋的霸道遠遠勝過五白。這才剛剛開場,這越國的西施就扔出六白,還沒進行下去,季姜就輸了。
季姜聽得寺人報出的數目,怔了怔自己朝投枰上一看,兩隻箸從中剖開,在投枰上擲出的正好就是霸道的六白。
“想不到西施出身不顯,對于六博倒是精通。”季姜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眼裡笑意盈盈。要是沒這番話,夷光倒也還會以為她這話是誇獎。
“妾不過習博三月耳,此次乃是僥幸。是吾子相讓了。”說着夷光沖着季姜露出一笑,季姜說她出身低微,她就說自己學六博的時間才三個月,連季姜這個老手都拼不過新手。
到底是新手太強,還是老手太無能?
季姜面上顔色不改,仍然是笑意盈盈。隻是已經有一股愠怒漸漸的如同兩簇小小的火苗在眼底深處點了起來。
這個越女那番話,在她聽來明面上是自謙,後面的意思不過是諷刺她。不僅僅是博戲上,恐怕也是嘲笑她入宮日久,竟然還不如她這麼一個剛剛入宮一年有多的新人。
此時修明那邊正和宋國的那兩名妾侍投壺,宋子手裡拿矢,朝着銅壺的壺口投擲去,一邊投擲一邊賦詩“哲夫成城,哲婦傾城。懿厥哲婦,為枭為鸱。”
此時貴族們都是在投壺和燕席以詩明志,宋子所賦的乃是大雅裡頭說周幽王的那位褒姒的。
修明嘴角笑意不減,看着叔子将矢投了出去,“駕我乘馬,說于株野。乘我乘駒,朝食于株。”
這首又是陳風裡頭的,是說陳靈公和夏征舒的母親夏姬私通。
這話裡話外的都是挖苦,修明直接将手中的矢投入壺中,“於皇武王,無競維烈。允文文王,克開厥後。嗣武受之,勝殷遏劉,耆定爾功。”
這是詩中的周頌,是說周武王順應天命滅殷商成為天子。
宋國乃是殷商子姓,先祖乃是殷商帝乙的長子微子。當年殷商滅亡,帝辛的兒子武庚叛亂被殺,之後就封降周的微子于商丘國号為宋。
修明是笑嘻嘻的掀别人祖先的傷疤,偏偏聽起來還是一副歌頌周天子的樣子。
宋子和叔子兩人,臉色都變了。
一群人原本是借着君夫人給的時機想要發洩一下心中的郁悶嫉妒之情,看看兩個越女當衆出醜也叫衆女能歡欣上許久了。沒想到這兩人根本就不是徒有外表之輩,貴族會的她們也都會。
此時寺人呈上産于楚國的黃橙橙的柚子。
柚子被奴隸們裝在圓圓的笾内頂在頭頂上送來,夷光是知道這種眼下隻産于楚國的水果是多麼酸甜可口,不由得眼睛就多看了幾眼。
叔子在修明那裡撞了個釘子,見着夷光多瞧了笾内的水果幾眼,幹脆過來。
“吾子和不與我博戲一局?要是吾子赢了就将我那一笾裡的柚子盡數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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