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吧。沒有什麼不能等的,他有耐心,也有時間,她說她會回來,他就信她。她自己走向他,和他把她綁回來,這兩者之間的意義完全不一樣。反正也跑不掉,闖都闖進來了,倦爺的地盤哪兒是說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這些話他都沒法兒跟林語驚說。沈倦多少也是有那麼一點兒的大男子主義的,他不想讓林語驚覺得他脆弱又矯情。他是個男人,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就是要放在心裡的。-林語驚腿上的傷說嚴重也沒到傷筋動骨的地步,皮外傷,十幾天後可以拆線。不留疤是不可能的,不過她皮膚天生就合,恢複得挺好,醫生也說養得好再配合用消痕的藥膏以後不會明顯。就是位置比較艱難,動的時候或者走路很容易會扯着。但生日是來不及了,最終她十八歲生日是在醫院裡過的。出院的那天,沈倦再次見到了言衡。顧夏在裡頭幫着林語驚收拾東西,沈倦靠站在病房門外,等了一會兒,言衡走出來。沈倦直了直身子,看着他。言衡笑笑:“知道你在等我,想聊聊?”沈倦沒說話。言衡微側了側頭,他四十多歲,保養極好,幾乎看不出什麼歲月的痕迹,氣質成熟而溫和。他想了下,問道:“林語驚跟你說過嗎,她之前的情況。”沈倦頓了頓,眸色晦暗:“沒有。”“那我也要保護我的病人的隐私,”言衡耐心說,“她既然沒有跟你說,我恐怕也不能告訴你什麼。”雖然之前已經有了猜測,但是在确實聽到言衡親口承認,聽到“我的病人”四個字的時候,沈倦整個人還是有點兒僵。言衡始終看着他,眼神溫和而犀利,半晌,他歎了口氣。“這些是我作為他的心理醫生能給你的答案,但是我也有私心,我很喜歡那孩子,”言衡溫聲說,“作為她的長輩和朋友,有些事情,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沈倦沒說話。好半天,他“嗯”了一聲,聲音有些啞:“您說。”“林語驚去懷城一段時間以後出現了一點點的輕度抑郁的前兆。”沈倦手指無意識地縮了縮,指尖掐進掌心。“她媽媽那時候帶她來找到我,因為發現比較及時,她本人很明白自己的情況,比較配合,吃了一段時間的藥,又調整了一年,現在基本上沒什麼影響。”“其實你應該已經發現了,她有些時候想事情的角度比較負面,而且習慣性逃避,這種問題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她以前的很多思想,包括對愛情和親情都是非常消極的。她很固執,很多她認定了的事情,你沒辦法打破她的思維誤區。”言衡看着他:“所以在我知道你的存在,知道她是為了你想要去改變,去修正自己某些偏執的想法的時候,我就非常好奇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言衡說了很多,他語速不急不緩,像是在娓娓道來講述一個故事。沈倦倚靠着牆,近乎自虐地仔細聽他說那些細節和過程,一字一句都像一刀一刀剮在心上。他忽然想起之前,他在病房裡提起聶星河說的那件事的時候,林語驚那種茫然的反應。她根本沒覺得沈倦會主動去找她。她一個人扛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做事情不依靠任何人,她不會求助,不會依賴,也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在林語驚的世界裡,不存在“誰會為了她犧牲些什麼”這種可能。所以她沒有抱怨,沒有懷疑,甚至沒有考慮過,沈倦是不是會去找她。因為沒人對她好過,所以她想不到,如果有一個人全心全意地對她好,那應該是什麼樣子。他在國外的時候,林語驚給他打過一個電話,那個電話沒打通時,她心裡該有多不安,多膽怯,多想逃避放棄退縮。但她還是來了。主動的努力的去找他,接近他,和他認錯道歉,哄他和好。那個時候,她甚至心裡可能都不确定他是不是還喜歡她。在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沈倦覺得身體裡最後一點血液都被人抽幹了。他當時竟然和她發火了,他被一堆事情壓着,他等得憋屈,他憤怒,他委屈,卻沒想到過林語驚這一年多克服了什麼才走到這裡,這個在他看來無比簡單的過程,她到底需要下定多大的決心。他的小鲸魚,那麼那麼努力的,拼命朝他遊回來。言衡全部說完,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這邊全都是病房,走廊裡沒什麼人,安靜無聲。一片寂靜裡,沈倦靠在牆上,微仰了仰頭,閉上眼睛。-林語驚出院以後沒回學校,寝室是上床下桌,上上下下還不怎麼方便,沈倦在學校附近找了個公寓小區。a大這邊地段兒不錯,公寓樓也沒有便宜的,沈老闆大概挑了個最好的,沈倦開了車,車子劃卡進去,林語驚看着綠化設計也沒比傅家那邊的别墅區差多少,估計晚上燈一開也能開個燈光藝術節。車子停進停車場,沈倦要抱她,林語驚拒絕了,就這麼幾步路,她又不是殘廢了。林語驚慢吞吞地下了車,看着他從車裡拿出東西來,兩個人上電梯,她忍不住看了沈倦一眼。這人沉默的有點兒不太對勁兒,林語驚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反正就是不對勁兒。電梯門開,一層兩戶,玄關門開在電梯背後,隐私感極強的設計,林語驚跟着沈倦走到左邊兒那戶,看着他刷指紋,又摁了密碼。是她的生日。林語驚眨眨眼,走進去,沈倦跟在她後面,回手關上門。她是非常注重個人形象的人,出院也得穿得美美的,特地讓顧夏從寝室裡拿了雙之前新買的d家小皮靴,還沒等反應,沈倦人已經蹲下,解開鞋帶幫她脫了鞋,又套上拖鞋。到這兒,都還挺正常的。林語驚換了鞋進屋,看了一圈,還沒等看清這房子是個什麼格局,剛轉了個身,就感覺到沈倦拉着她轉回來,垂頭吻下來。林語驚都沒反應過來。他這動作突然,她本來以為他親得會很兇,結果沒有,沈倦含着她溫柔舔舐,一點一點纏繞,明明就是接個吻,動作卻細膩緩慢得讓林語驚莫名覺得有些羞恥。林語驚紅着耳朵往後縮了縮,推着他拉開了一點兒距離,仰起頭來。一對上他的眼睛,林語驚愣了愣,擡起手來拽他的袖子:“你怎麼了……”沈倦捂住她的眼睛,沉默地再次吻上來。黑暗裡,林語驚聽見他們唇舌纏繞,他的呼吸,他在抖,指腹掌心貼着她的眼皮,觸感全是涼的。“沈倦……”林語驚有點兒不安,費力地在親吻中叫他,他沒聽見似的,含糊的聲音全被含住。她沒法兒,隻能拽着他袖子,喘息着含糊開口:“哥哥,哥哥,腿疼……”沈倦動作戛然而止。心髒像是被一隻冰涼的手緊緊攥在一起,一抽一抽的疼。他小心的把她抱起來,走進卧室,放在床上。林語驚撐着身子坐起來,沈倦拉了枕頭立在床頭,她坐在床上看着他,舔了下被親得發麻的嘴唇,有點兒愣:“你到底怎麼了?”沈倦坐在床邊,長久地看着她,終于開口:“我很後悔……”他俯身,輕輕的親了親她的眼睛,小心而虔誠的觸碰,聲音晦澀,沙啞的:“林語驚,我對你不好。”林語驚敏感地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沈倦身上這種極端壓抑的,低沉的情緒讓她在莫名其妙的同時還覺得有點兒不安,總覺得這人好像對她有點兒……愧疚?還是沉痛?林語驚人往後靠了靠,靠着柔軟的枕頭,眼睛一眯,看着他:“沈倦,你跟我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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