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你說皇阿瑪真的沒有忘記我嗎?”七八歲的弘曆撐着一團荷葉說道,荷葉之下是一個珠圓玉潤極可愛的小女娃,梳着靈巧雙丫髻,明眸皓齒,觀之可親。
她便是弘曆口中的阿昭。
“你的皇阿瑪有沒有忘記你我不知道。”阿昭踮起腳尖,給弘曆擦了擦汗,“阿昭是永遠都不會忘記弘曆的。”
小女孩的聲音帶着稚氣天真,卻毫無疑問地溫暖着年幼的弘曆,讓他在多年之後登臨皇位,卻還是沒能忘記那一方荷葉下的女孩。
弘曆坐在禦案前,看着内務府送上來的宮女名冊,他從卷首看到卷末,也沒看到阿昭的名字,他記得他姓沈,名昭。可無論是圓明園還是宮内,都沒有一個阿昭。
阿昭,你到底在哪裡?
被弘曆惦記的阿昭,現在正在皇後宮中。
她早早入了寶親王王府,卻因為容色太盛,被現在的皇後賜名素心,并不讓她有機會出現在弘曆面前。
但皇後卻好吃好喝養着她,從不用她做些繁雜活計,平日裡隻繡繡花,似乎是留着她有用處。
阿昭顔色極好,莫說是當初王府裡,便是現今宮内,她們冷眼看着,也無人能壓過她,都說金玉妍貌美無人能與之相比,可見過了阿昭模樣的,卻再說不出那般話。
皇帝也是男人,是男人便沒有不好色的,她這樣的一副容貌在宮内,就是最好的工具。皇後覺得阿昭好用,貌美無倚仗,無甚心機,也很安分,這麼些年安分守己,換做旁人有這樣十分之一的容色恐怕都要偶遇皇上數次了。可阿昭卻乖乖聽話,硬生生是被藏得好好的。
被弘曆記在心上的阿昭懶得去争取這樣的富貴,她當然知道憑借幼年的記憶弘曆的寵愛唾手可得,但大約是這樣的自信使得她更不願意立即去邀寵。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就該讓現在是天之驕子的皇帝念念不忘久些時候,讓回憶如美酒一般累些年歲,才會讓人回味無窮,嘗一口就無法自拔。
人對輕易得到的總是不夠珍惜,一日找不到記憶中的阿昭,弘曆就會一日日将記憶中的阿昭美化一遍,他觸手可及的寵妃會讓他厭倦,他近在眼前的年少情深會褪色,可隻屬于他記憶中的阿昭不會。
富有天下的弘曆也求之不得的,才能讓他付出更多,時間,精力,投入越多,阿昭的勝算便更大。
她借着皇後的勢力,抹消自己的存在。讓苦苦尋找的皇帝成了燈下黑,佳人便在眼前卻尋不見,讓他幾乎以為那年少的溫暖,嬌俏的女孩,是他編織給自己的绮麗夢境。
圓明園的時光寂寞難挨,明明她是他最歡愉的存在,為什麼他成了皇帝,自以為權勢滔天,這天下卻再也尋不到她?
弘曆常常想起她。
那個會帶着他從圓明園的蓮花池中泛起小舟的人,她有時是幼童模樣,有時長大了些,後來在夢裡,弘曆隐隐約約會見到蒙着紗似的少女模樣,她的長發細軟鋪散在船上,滿池蓮花不及她的芳華。
他急切地撲過去想要扯掉那層紗,卻隻抱住了一捧蓮花。
夢醒了,弘曆怅然若失。
如懿起身,看向一旁驚醒的弘曆,拍了拍他的背,“怎麼了?”
弘曆緩了緩,向如懿笑了笑,看起來卻勉強極了,“做了個夢。”
“是噩夢嗎?”
弘曆卻沒附和,有她的夢,怎麼能說是噩夢呢。
是美夢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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