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煦留在雲府過完了整個年,祁堯卻隻住了兩天就不得不回去處理公務了。
雲子猗如今對朝堂上的消息并不靈通,也不曾特意留意,不過隻瞧兩人如今的狀況,基本上也大差不差都能猜到了。
年節下的忙碌通常也是身份地位的一種體現,而兩人截然不同的境遇,無疑昭示着如今的大齊,基本上已是祁堯的天下。
雲子猗自然為他開心,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同樣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說他不為祁煦擔憂,也是不可能的。
幸而祁煦住在他身邊這段時日心情還算不錯,整日說說笑笑的,并無什麼異樣,也不曾提及這些,雲子猗又有讀心之能,知道他并非強顔歡笑,還算放心了些。
直到臨近上元那兩日,祁煦才第一次提及往後。
“以後我若是無處可去,來做先生的書童好不好?”祁煦正陪雲子猗鑒賞幾幅新到手的字畫,将其中一幅畫卷收起時,狀似無意地開口道,“先生可願意收留我?”
雲子猗微微一怔,而後彎眸笑笑:“好啊,你若是願意來,我自然随時歡迎。”
“先生既答應了,以後可不許反悔。”祁煦收好手上的畫,快步走過去,從身後抱住雲子猗,垂首枕在他肩頭,目光缱绻,語氣依戀,“我以後可就賴在先生身邊了。”
雲子猗忽地發覺,三人中年歲最小的祁煦,如今竟也比他還高上一些了。
“那我來先生這裡做護院好不好?”衛彰不大欣賞得來那些字畫,原本隻在旁邊靜靜坐着,聞言也忍不住開口插話,“我的武藝先生總該放心吧。”
“你又湊什麼熱鬧。”雲子猗笑着嗔他一句。
“漢王殿下都要無處可去了,我在太子那裡又能落得了什麼好?”衛彰說話一向直接,何況此處沒有外人,他們三人對這些事都心知肚明,也無需避忌隐晦什麼,“就算太子殿下看在衛家的面子上不動我,也沒什麼前程可言,還不如待在先生身邊有意思。”
祁堯那樣的性子,怎麼可能讓一個和祁煦這麼親近的人繼續手握兵權。
雲子猗不是不懂這個道理,被衛彰這樣簡單直白地點出來,沉默片刻,也不說好或是不好,隻是輕聲反問道:“既然如此,你們不介意我嗎?”
他和祁堯的關系自不必多說,多年悉心教導下來,祁堯許多為人處世之道,甚至在朝堂上與祁煦相争的手段都是由他所教,雖說這一年多來的種種雲子猗并未參與,但細究下來,他們到底還是站在對立面上的。
“怎麼會。”祁煦環抱着雲子猗的手更緊了些,想也不想便否認道,“先生永遠是先生,我怎麼會對先生心懷芥蒂。”
【我自是會一生愛重先生的。】
“是呀。”衛彰也笑道,“我那麼喜歡先生,先生可别說不知道。”
他這話說的大膽而真摯,幾乎是将心中情意全然剖白,可在這樣的語境下,這一句“喜歡”卻更像是種帶了埋怨的撒嬌,落在旁人耳中也不過是一笑而過,并不會深想下去。
祁煦擡眸瞥他一眼,抿了抿唇。
這就是衛彰的高明之處,他說話總這樣誠懇直白,喜惡也分明,讓人能輕而易舉的感受到他的喜愛,也不由自主對他親近起來,又不會深究什麼,生出旁心。
大約是人以類聚,其實祁煦也是這般很會讨人喜歡的人,隻是多少受限于身份,他的甜言蜜語總缺了一分名為“天真”的誠懇。
誰能相信一位從來野心勃勃,在最頂尖的權力風暴中生長出來的人物會輕易對另一個人掏心掏肺。
“我知道的。”雲子猗拍了拍祁煦的胳膊,又朝衛彰輕輕一笑。
相識相處這麼多年,身邊這幾個學生對他的真心與喜愛,他自是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自不會心生懷疑。
雖說他也不敢保證能真正護他們一生一世,但若日後真有什麼事,他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
——
祁煦到底沒能在雲府待太久,上元之後又過了兩日,便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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