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子猗酒量差,酒品卻極好,醉了就安安靜靜的,倒也不是睡着了,隻是睜不開眼,和他說些什麼,還能聽到回應。
隻是回應了些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
“先,先生?”
雲子猗就枕在他肩頭,衛彰怕擾了他休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輕聲開口:“先生可是醉了,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雲子猗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絕。
他醉得迷迷瞪瞪,似乎也沒怎麼聽明白衛彰話裡的意思,隻覺得還有人在,自己離席回去休息不大合适。
卻忘了自己現在的狀況,哪還顧得了旁人。
或許是醉得迷朦壓根思慮不了那麼多,又或許是朝夕相處的人總有幾分特别,雲子猗顧忌着祁堯,卻沒覺得自己此刻倚在衛彰肩頭有什麼不妥。
衛彰更是不介意的,也享受這樣獨一份的親昵熟稔,都顧不得另一邊的祁堯越發難看的臉色,隻顧溫聲細語哄着雲子猗回房間睡覺。
祁堯一時也說不清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他總覺得自己是不該嫉妒的,旁人有什麼值得他嫉妒的,他才是對于先生而言最特别,最重要的那個人。
雲子猗親口所說,他自是當作金玉良言,銘記于心。
但他來了這半日,親眼所見的種種,都讓他不禁猶疑。
或許彼時雲子猗說他是最重要的人并非虛言,但此刻……
顯而易見,和朝夕相處的衛彰相比,他對于雲子猗而言,絕不是更親近的那個人。
連最親近都做不到,又談何重要呢?
祁堯胡思亂想的工夫,衛彰便哄得本就已經醉得睜不開眼的雲子猗徹底睡了過去。
看他近乎于輕車熟路的模樣,想來雲子猗在他面前喝醉也不是頭一遭了。
“太子殿下。”衛彰開口喚回祁堯的思緒,“抱歉,容臣失陪一下,送先生回房休息。”
“嗯,好。”祁堯總不可能攔着他,掩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卻還是扯了扯嘴角,笑着點點頭,“勞煩你。”
衛彰亦是笑眯眯的,有别于祁堯顯而易見的僵硬和勉強,他笑得十分真誠且真切,說一句春風得意也不為過:“怎麼會是勞煩,照顧先生自是我該做的事。”
他說完,便抱着睡得不省人事的雲子猗回房間去了。
衛彰人高馬大的,雲子猗的身形于他而言根本沒幾分重量,懷中抱着人這種原本算得上吃力的姿勢,他走得也四平八穩。
獨自留在原地的祁堯死死盯着兩人遠去的身影,任憑心頭的酸澀如潮水般蔓延。
他就是在嫉妒,嫉妒得無法自抑,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剛才衛彰說的那些話,那樣的情态,分明昭示着他們才是“一家人”,自己不過是個客人。
又或者說,是他們之間的外人。
不過也快了。
衛彰的得意不會持續太久,很快他就可以結束那些紛擾,重新回到先生身邊,做他最親近,最重要的人。
父皇的身體已是江河日下,有時連上朝理政都難以為繼,許多奏折都是他來處理,雖說如今祁煦那邊也分到了一部分,但再過幾日,父皇便要去行宮養病,徹底放權給他。
聽他派去的太醫的口風,至多再有一年,這場皇位之争就要徹底落幕了。
至多一年而已。
他們往後還有極漫長的年月可以一起度過,何必争這一朝一夕。
到那時候,衛彰也好,祁煦也好,都将徹底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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