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到請付款》文梧桐私語文案靳懷理是阮立冬這輩子認識的最靈的烏鴉嘴,他烏鴉的次數不多,就三次,卻都靈驗。靳懷理立冬那天,城市的氣溫竟意外的回暖了幾度。上午十點,阮立冬站在辦公區最裡端的格子間,對着面前那台嗡嗡運轉的老舊複印機,第三次扯了扯黏在背上的羊絨衫。那是件淺灰色絨衫,雞心領,領口鑲幾顆鑽,周圍是機織的亞麻花紋。放在幾年前,這件衣服的确是當時最流行的,可放在幾年後,它就如同阮立冬眼前這個正發着詭異嘎吱聲響的複印機一樣,早該報廢了。阮立冬咬着指甲,祈禱正發出越來越頻率怪響的複印機先把她要資料印好再罷工。副組長前後已經催過她四次了,而且,第五次正從走廊中部朝她耳朵席卷而來。&ldo;阮立冬,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在電視台工作要講求效率,幾百号人一會兒開會,沒資料,怎麼開,幹坐着聽講嗎?你講?還是我講?&rdo;副組長是個42歲的老女人,人稱滅絕師太,至今未婚。按照她的說法,她不結婚是為了電視台奉獻青春,不過真實情況正如同事們私底下議論的那樣,滅絕把整個青春都花費在找個男人讓她獻身上,可惜一直未遂罷了。滅絕的聲音尖利刺耳,像把加長大剪刀,直接沿着走廊條線把忙碌的工作節奏剪成須臾平靜。阮立冬眼見着跑外場的大劉舉着攝像機已經準備轉彎進電梯了,這時回頭看着她。還有體育部的高個子餘記者,這個時間他沒采訪任務,該是來十樓看他女朋友鄭小梅的,可無論是上嘴唇夾着圓珠筆和女友逗咳嗽的餘記者,還是咖啡喝了一半正和男友打情罵俏的鄭小梅頭都角度轉向一緻的在看她。還有新聞頻道下來接水的紀主持、王剪輯,臨時工小林、小聶……十層所有的人都在看阮立冬。阮立冬也看懂那些在看她的人眼中的情緒。大劉的攝像頭對着她,像在說,又被滅絕抓了啊。餘記者額頭冒着汗,時而滾動的喉結在和女友做着無聲交流:怎麼又是阮立冬?可不就是她,笨手笨腳連話都不會說,還占個正式工的編制,滅絕看不上她呗。鄭小梅眼裡的是這種信息。至于不大熟悉的紀主持、王剪輯,多半是給杯裡的咖啡找些作料,看戲。而小林和小聶心裡想的,都不需要阮立冬看她也知曉,無非是:這個女人趕緊再犯幾個錯,領導趕緊把她開除,我們也好有機會轉正了。時間似乎随着正沿着額角下滑的汗水,永恒似得定格在電子表盤上10:05這個數字,阮立冬低着頭,用不大的聲音回話,&ldo;馬上就好,還差92張。&rdo;可無論是漢字詞組&ldo;馬上&rdo;,還是阿拉伯數字&ldo;92&rdo;,它們成立的前提條件都是在那台和阮立冬身上羊毛衫同色系的複印機正常運轉的情況下。事實就是那麼殘酷那麼巧,如同看她熱鬧的同事一樣,複印機臨時罷了工,資料還差88份。下午兩點,偌大的辦公室空無一人,啊,不,不能說空無一人,阮立冬還在。她已經脫掉了那件讓人心煩的淺灰色羊絨衫,換了件放在衣櫃裡許久的米白色暗格襯衫,那是去年秋天榮恒送她的禮物。榮恒是阮立冬的男友,都說男女相處有個七年之癢,七年像個魔咒,一旦過了那個時間節點,大多男女都是勞燕分飛的命運,好在她和榮恒至今仍在一起。嚴格算起來,她和榮恒從才有記憶時就認識了彼此,到現在,小三十年了吧。阮立冬端杯咖啡,站在十層的玻璃窗前,一邊俯瞰腳下的城市,一邊嗅着杯裡的咖啡香。咖啡是速溶的,味道壓根和藍山、貓屎之類的匹敵不了。可此時此刻,站在沒有旁人注視她的房間裡,這淡淡的香卻給了她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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