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點傷亡人員,這是我最不願意幹的事情,以前都是常先生代勞,現在隻能先交給識文斷字的路老榮去辦。
在湖北補充的這批犯人新兵已經和我們完全融入到一起了,他們用最短的時間從社會老油條變成了敢于沖鋒陷陣的國軍将士。
從1941年年底到1942年的七月份,他們中的半數人已經從鮮活的生命變成了冰冷的數字。
起初我是有些私心的,每次打仗,我都要把這批人安排在最前方,我想盡最大的努力保護那些孤兒團的人。
犯人新兵的表現讓我很滿意,同時也很心疼。從貪生怕死,到看慣生死,最後心甘情願慷慨赴死,隻用了幾個月時間。
我們多次用一組組冰冷的數字換來了師部和軍部的嘉獎,而我那些曾經的戰友,早已經腐爛成泥,他們都曾經鮮活地從我的生命中路過,最終成為飄落異鄉的一片片浮萍。
老榮哆哆嗦嗦拿着名冊向我彙報情況,我們又損失了230多人,第五軍損失也差不多。
這個老騙子還安慰我說:鬼子比咱死的人多,而且都死的老慘了,他們在那山溝裡面躲無可躲,都被燒得跟小雞子一樣,這仗打的太過瘾…
我問他:老榮你給我說句實話,你們這些人有很多次機會脫離隊伍,為啥死了這麼多人還要跟着我們?
他回答的很輕松:為啥?要個面子呗!不到十歲的娃娃都敢扛着槍去打仗,你讓我們這些江湖好漢情何以堪?死活屌朝上,不死萬萬年!當了逃兵,長官能饒了我們,我們良心饒不過自己。
他又反問我:你為了啥當兵?想當少将麼?
我真想掐死他:誰再提這個,我弄死他!鬼子炸了我的平闆車,我得讓他們賠!
他摸着腦袋說:鬼子不是賠給你六輛卡車加10萬大洋了嗎?還有一個少将旅長…呸呸呸,看我這張臭嘴!
我沒罵他,隻是告訴他:鬼子又欠我1千多條人命,再加上今天500多條,我得追着他們來還這筆賬!
自打我接手這個孤兒團,原本2千多人的,現在也隻剩下一半了,他們死的時候最大的才15歲,被他們釘死在樹上的孩子還都不到十歲呢。
是我無能啊!
常先生帶着娃娃們歸隊了,本以為他們會抱着我痛哭,結果這幫孩子堅強的讓人難以置信,默默的去收拾滿地狼藉的營區。
我們的帳篷全被燒了,家當都被砸了。
好在常先生把我們的大洋提前埋了起來,這錢是真不經花,半年多的時間已經花的七七八八了。
10萬塊大洋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當初如果我不來當兵,繼續去拉平闆車,我得不吃不喝攢5萬年才行。
我們奉命和緬甸歸來的遠征軍一起在龍陵縣進行休整,昆明方面給我們派來了醫生,給我們檢查身體,我們所有從野人山裡回來的人都有一個毛病,就是褲裆裡的蛋蛋癢的出奇,都撓出血了還是癢。
醫生說這是濕氣太重,真菌感染了,治療的辦法也很簡單,那就是曬太陽。
于是我們幾千人每天要固定曬兩個多小時的太陽,脫的一絲不挂,叉着腿躺在空地上,那場面别提多壯觀了,好多跑反回來的大姑娘小媳婦偷偷摸摸的在樹林裡偷看我們,真是羞死個人。
這樣的休整方式我還是第一次參與。
本以為這種丢人的事情是最後一次了,結果兩年之後這一幕又在印度上演了,都把屁股丢到國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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