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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平璋當即翻了個白眼：&ldo;你說的這是司令啊，還是野貓？&rdo;杜副官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有所察覺，一本正經的問道：&ldo;參謀長，我是不是言語有些不當？&rdo;阮平璋懶得和他多說，隻是點了點頭：&ldo;很當！&rdo;然後他彎下腰去看了小鈴铛：&ldo;我說丫頭啊，你今年多大了？&rdo;小鈴铛不怕人，尤其阮平璋生得幹淨和氣，更是一位春風般的好叔叔：&ldo;十二了。&rdo;阮平璋一挑眉毛：&ldo;十二？沒看出來，怎麼瘦得像個小鬼似的？&rdo;說完這話他把手伸進軍裝口袋，摸出一塊從宅院裡帶出來的幹燥點心：&ldo;小福星，先給你點東西墊墊肚子。炊事班這頓殺豬，你就等着吃肉吧！&rdo;小鈴铛一看點心，當即身體就有點抖‐‐她餓，在食物面前她往往會失去思想。不過她這回管住了自己的手腳。輕輕的伸手接過點心，她送到嘴邊，克制着欲望咬下了一小口。點心是甜的，她幾乎快要流下淚來。甜的，真好吃。炊事班都把豬殺進鍋裡去了，阮平璋才在一棵老樹下找到了聶人雄。聶人雄坐在一塊大青石上，正在直着眼睛發呆。阮平璋把雙臂環抱到胸前，居高臨下的對着他一笑：&ldo;司令，你說你可真是‐‐又不是要渴死了，怎麼就非得喝那泡過屍首的井水？&rdo;聶人雄擡手對他擺了擺，同時輕聲答道：&ldo;别提了。&rdo;阮平璋蹲下來笑問：&ldo;現在好了沒有？&rdo;聶人雄神情嚴肅的看了他一眼，總覺得自己這位參謀長有點奸臣之相。當然阮平璋也的确是狡詐的，他們相識了這麼多年，對方的為人，他很了解。&ldo;好了。&rdo;他如實答道。阮平璋站起身來，擡手對着西方一指：&ldo;司令，我找到了一處空宅子，今晚你就搬過去住吧！就說要打甯縣，也不能馬上開戰不是？那宅子不錯，當總司令部正合适。&rdo;聶人雄抽了抽鼻子，忽然嗅到一股肉香。擡頭望向阮平璋，他開口問道：&ldo;殺戰馬了？&rdo;阮平璋立刻搖頭：&ldo;是豬。我往城外跑一趟，抓了不少大肥豬！&rdo;聶人雄千辛萬苦打下平縣，心中感慨良多，然而總是找不到機會進行抒發。扶着大樹站起來，他自覺有些虛脫。茫茫然的咽了口唾沫，他開口說道：&ldo;走，吃飯去！&rdo;阮平璋連忙跟上了他：&ldo;司令，你那肚子……&rdo;聶人雄幾乎窘迫起來，頭也不回的怒道：&ldo;别他媽的再提了！&rdo;聶人雄吃飽喝足之後，便是在衛隊的簇擁下騎上戰馬，直奔那處幸免于難的空宅。杜副官領着小鈴铛，想把她也送過去，然而聶人雄不許。小鈴铛有些難過，仰頭詢問杜副官：&ldo;他又不要我了嗎？&rdo;杜副官笑着搖頭：&ldo;司令做事總會有個原因在裡面，不過若是做了，就不反悔。我帶你去營房裡睡，營房外面有火堆，早上起來可以烤白薯吃。&rdo;小鈴铛低頭看着自己腳上的小繡花鞋，是粉緞子上面繡着嫩嫩的鵝黃柳綠，橫系着絆兒。鞋面顔色越鮮亮，襯得腳背越是黝黑肮髒。烤白薯在她眼中忽然失了吸引力，她抓住杜副官的手搖了搖，小聲懇求道：&ldo;長官，我想洗個澡，還想換身幹淨衣裳。&rdo;杜副官深以為然的連連點頭，立刻就帶她去炊事班要了熱水。又因她畢竟是個丫頭，所以杜副官背對着她來回徘徊，權作崗哨，不許小兵蛋子過來嬉笑。小鈴铛在死人堆裡掙紮着活到如今，精神已經有些麻木，不大知道羞臊。光着屁股站在大木桶裡，她拿起肥皂塗抹身體，運足力氣上下擦洗。杜副官連給她換了三桶熱水，才把她沖刷出了本來顔色‐‐本來也沒什麼好顔色，黑黃黑黃的，隻是皮膚紋理潔淨許多，已然透出亮光。杜副官沒工夫給她捉虱子跳蚤，所以抄起一把剪刀，齊根剪短了她那一頭亂發。小鈴铛穿着一件下擺快要及地的軍裝上衣，低頭眼看頭發一撮一撮的落下來，心裡毫不惋惜，隻有痛快。頭發剃了，還會再長。她在冥冥之中有種預感，預感自己将于往昔生活徹底告别。杜副官是個認真的好人，一絲不苟的把小鈴铛剃成秃瓢，并且還出言安慰了一句：&ldo;你将來要是當姑子去，大概也能挺好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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