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伯幻笑道:“大勢已去,曹謙是個聰明人,這會兒躲他還來不及,哪裡還敢往他眼前湊,嚴自蕃回來了嗎?”
韓英道:“沒有,韓家暗衛出動,無功而返。”
蕭伯幻隻凝眉半息,便嗤笑道:“侯爺出馬,也無功而返?”
韓英錯愕。
韓暨夜探琅琊宮,走的是暗路,即便是自己這個嫡系,也是過後才知。
他望着女子似扭曲的笑容,壓抑着情緒低聲道:“侯爺出馬,琅琊宮裡的魑魅魍魉自然盡數退卻,隻是侯爺無诏回京,進退維谷,不免有些顧此失彼。”
話說間,蕭伯幻已經到了廊庑下,止手喚停韓英,挑簾走了進去。
梁紹修習鐘家心法,此功法能收斂聚散五感如信手拈來,他閉目調息,将聽力放到極限,内裡隐約人聲傳出。
蕭伯幻來到榻前,輕聲問道:“陛下可覺得身上松快些了?”
室内默了片刻,承平帝睜開眼,望着蕭伯幻含笑的眸子,喉嚨發出低低的私語:“阿、姐...”
蕭伯幻取下腰間荷包,取出一小片香餅,起身投入香爐中,又坐回到榻前,“這香還是接着用吧!你身上會舒服些。”
承平帝雙眼猝然圓睜,露在外面的雙手背上青筋畢現,死死摳着錦衾,喉嚨裡咕哝一聲:“曹謙呢?”
蕭伯幻不答,素手挽着腰間的絲縧,将荷包重新系好,略帶了幾分惋惜道:“阿濟,阿姐這幾年對你可謂仁至義盡了。”
承平帝驟咳幾聲,猝然嗆下了熱淚。
仁至義盡,原來他們姐弟二人之間隻剩下了這四個字,他病得迷糊,但偶爾也有清醒的時候,聽着宮殿内外窸窣的腳步聲,便知道事出反常,他本以為是姜太後,直到這一刻,長公主漏夜前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或許是從他第一日坐上這把冷硬的皇椅開始,又或者是從長公主一次次違逆他,私下不停聯絡朝臣開始,亦或者是從更早,他們聯手算計已故廢太子開始,那份多年間浸在血骨之間的情分和慰藉便消失殆盡了,而那些互立誓言攜手共掌大周天下的懵懂時光一去不返,隻剩下猜忌、漸行漸遠這一條布滿荊棘和泥濘的陽世之路。
他記得,在十幾年前,他的身體還沒有今日這樣差,那時,他剛剛從冷宮搬出,奉皇命跟随那位冰魂雪魄,志誠高潔的皇長兄出入上書院,兄長着四爪蟒袍,挺身如松,眸若墨玉,薄蟬似的唇吐出他當時使出吃奶力氣也聽不懂的好聽的話語,“身為男子當昂藏挺拔,噙齒戴發,你的筋骨練武是來不及了,這樣吧,自今日起,二弟與我一同進出禦書房,我們一起去給父皇晨昏定省,侍奉左右,你好好表現,讨得父皇歡心,也好将來安定一方,暫得一方水土奉養。”
當時的他還不懂得‘藏鋒’二字的含義,隻覺得長兄沈腰潘鬓,眉目清朗,聲音渾厚純淨,如玉石之音,便在心裡暗暗發誓,定要好好念書,隻求能追趕上兄長風采的一二便可。
他一向是讷于言而敏于行的性子,他料到了父皇不喜,未曾料到卻是不喜到這個程度,他與太子長兄同出禦書房近五年,在父皇眼中竟等同于無物,他漸漸開始知道,他的父皇,與這世間多數的父親是不一樣的,他離開了冷宮,走進的是一條吃人的巷路。
“朕生來便是賤格的命數,自始至終不過是一場爾虞我詐的較量,此事所有人都知曉,慧貴妃知曉,你也知曉,隻是你們從來沒有一人提醒過朕。”
他在很多年後才明白,先帝将他從冷宮中接出之時,便生了廢黜太子之心,一個父親能不動聲色,将一個‘被太醫斷言活不過二十五歲’的兒子培養成了一把鋒芒露盡的刀戟,待他想退回時,早已沒了退路。
蕭伯幻不語,從床榻後面的牆體前摩挲片刻,輕輕一推,牆體處裂開一個十寸見方的小格,她将手伸進小格,摸索出一副畫軸,一手執端,另一手輕輕下拉,畫面悄然露出一個美貌女子的眉眼。
躺在榻上的皇帝病骨支離,虛弱到隻剩下喉間雜音,偏不損這郁氣陰鸷的氣質半分,眸子轉過來,射出狠戾如狼崽的幽幽綠芒,他艱難地吞咽下津液,十指嵌入綢衾,深深地,掐出了深坑,臉上悲切一掃而空,猙獰出扭曲的表情:“放肆!”
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皇帝試圖維護尊嚴,但失敗了,蕭伯幻扼腕歎息道:“武帝在位三十餘年,北伐敕摩,西征西域十八諸部,權略善戰,氣度恢宏,但國庫仍囊橐充盈,隻因他革新稅法,整饬綱紀,又從谏如流,加之他本人仁厚節儉,這才能撫定内外,使得休息養民,恰巧讓先帝趕上了好時候,可阿濟,咱們平心而論,這舉國繁榮,路不拾遺的景象真是父皇的功業嗎?”她如玉的手指摩挲着畫中女子的眉眼,“你瞧,你的母親正在看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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