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白酒樓之内,朱祁鎮與于謙正對坐飲酒,幾巡之後,二人面色均略顯绯紅。
“老于,你今日找朕,所為何事?”朱祁鎮開口問。
“福建的鄧茂七、浙江的葉宗留、廣東的黃蕭養,他們已聚衆造反。臣的意思是派甯陽侯陳懋前去讨伐。”于謙眉頭緊鎖,神色顯得尤為凝重。
“如此大事,你禀報太後定奪便是。”朱祁鎮帶着幾分疑惑,“這些人怎還造反了呢?”
于謙連飲兩杯,面色憤懑:“還不是因為百姓交不起賦稅,被他們抓到了可趁之機!陛下,這些人都是烏合之衆,甯陽侯陳懋老成持重,他前往,定能剿滅叛賊。”
朱祁鎮更加疑惑:“這不得了,你咋還愁眉苦臉的樣子?我看你當上了大官,怎麼反而更郁悶了呢?”
于謙苦笑一聲:“官越大,看到的東西就越多,煩惱自然也就越多。臣倒甯願還是個兵部侍郎,隻管兵部那點子事。”
朱祁鎮端起酒杯飲了一口,心中暗爽。于謙能在自己面前這麼說,說明他開始相信自己了。這是朋友之間,才能敞開心扉的話。
“陛下,糧倉一案,你打算如何處理?”于謙又問。
“當然是一查到底,查到誰,就處理誰。”朱祁鎮脫口道。
“如果牽連到當朝皇親國戚,或者一些侯爺,也處理嗎?”于謙擡眼問道,目光銳利。
朱祁鎮心中明了,這于謙是來試探他。史書記載,于謙是一個‘重社稷,輕君王’的人。所以朱瞻基死前才說‘于謙心中裝的是天下,而不是朱家’。
“當然要處理!”朱祁鎮臉色憂愁,“老于,你比我看得遠吧?如今大明,從朝廷到地方,王宮大臣,各地藩王都在侵占百姓土地,再不有所為,那造反的人可就不止你剛剛說的那些烏合之衆了。”
于謙聽了,眼中精芒閃過,對朱祁鎮的話似乎有所觸動,陷入了沉思。
朱祁鎮等他接話,但于謙卻不再言語,隻顧飲酒。他心中明了,于謙這厮,也在觀察自己這個皇帝。
……
兩人正飲酒間,錦衣衛指揮使石彪急匆匆地趕來。他剛要行禮參拜,卻被朱祁鎮揮手制止:“朕今日微服私訪,隻是想喝個酒,沒想到也被你找到了。有何事禀報?”
“陛下,那倉場侍郎死了!”石彪低聲道。
“什麼?他不是被關在錦衣衛诏獄嗎?怎麼會死了?”朱祁鎮聞言大驚。
石彪眼中閃過一絲陰冷,壓低聲音道:“昨夜有人去見過他,之後他就死了。”
一旁的于謙聞言,面露不解之色:“錦衣衛诏獄,若無你的命令,誰能進去見人?”
“那人是錦衣衛都指揮同知,孫顯忠。”石彪回答道。
“同知怎麼了?他還能越過你這個指揮使?”朱祁鎮怒目而視。
“孫顯忠是會昌侯孫繼忠的親弟弟。”于謙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也是太後的親弟弟。”
原來如此!
朱祁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中閃過一抹冷芒。孫顯忠去見了那個倉場侍郎,然後倉場侍郎就莫名其妙地死了,這說明什麼?
“陛下,這簡直就是殺人滅口。”石彪焦急地道,“臣這就去拿了孫顯忠。”
于謙揮手制止:“沒用的!孫顯忠敢去诏獄,肯定已經做好了準備。何況他是錦衣衛指揮使同知,有權過問案件,而你手上又沒有證據。”
“于大人說得對。”朱祁鎮冷哼一聲,“人在诏獄,他們都敢動手,真是有恃無恐啊。”
“可是……倉場侍郎死了,一切線索都斷了。”石彪攤手無奈地說道,“剛剛徐有貞、李賢他們過來審人,知道人死了,還把我噴了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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