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模式走了好多次,這次除了地點改變人更多了點,拜的高堂是豐都大帝,也沒覺得和以前有什麼不同。我還有些發冷,就想早點結束這場被大帝要挾着進行的婚禮,好早些回去安撫一下少卿那脆弱的心。可是在夫妻對拜的時候,盡管隔着珠簾,我還是看見了花子箫眼中化不開的傷感。但那樣的眼神隻持續了一會兒,便被豐都大帝打斷:“趕緊喝交杯酒好洞房了,在這麼多人面前眉來眼去像什麼樣子。”花子箫禁不住輕笑出聲,和我喝了交杯酒,然後在一片歡呼聲中帶着我一起去了新房。雲煙舊夢,鳳雀屏開,新房裡紅燭搖曳。花子箫把我扶到床上坐下,自行到一旁去倒酒。我累得靠在了床頭,完全沒有初次嫁人那種含羞矜持的模樣:“花公子,這婚禮還辦這麼盛大,你玩心太重。”花子箫脫簪而笑,把斟好酒端到我面前:“這可不是在玩。”“怎麼,難道你還真想和我成親不成?”說完我把他遞來的酒一飲而盡。“沒有真的假的,我們已經成親了。”花子箫也陪着我喝了酒。三杯交杯酒下肚,我就得意洋洋地豎起了三根手指頭:“你要知道,上回我可是一口氣娶了三個啊。你看看,現在我又娶了你……你可是幽都地做完了所有的……最讓人覺得不舒服的是,這一夜過去後我在他家休息了兩天。這兩天裡,他對我的态度和婚前沒什麼區别,除了稱呼從“東方姑娘”換成了“娘子”,其他時候似乎更客套了一些,就連吃飯都不會和我并坐在一起。好像洞房花燭夜的肌膚之親都隻是一場幻覺。連枝(一)花燭夜過後第三日,即是我和殺千刀的畫皮做過荒唐事後的第三日,亦是我們分居而住後的第三日,我總算挨不住,打算走人回窩。可是一想到要面對家裡的刻毒、執拗和陰陽怪氣,一想到新婚已三天,拖越久越不清白,我連起個床的膽氣都沒有。直到紙影成幄,南窗透出一絲微光。我披上外衣,穿過回廊畫屏,來到花府的後院。這裡的花好似跟這裡的魂一樣,沒有個生命的盡數,又或是早已結了命數,因此院中總是花瓣飄零,遍目深紅。院子裡擺了一張桌子,題滿字的宣紙順着桌沿垂落下來,一排象管狼毫懸于半空。花子箫站在桌前,按住一邊袖口,露出一截修長的手臂,握筆在宣紙上題字作畫。素白紙,濃黑墨,均為落花擾,一如花瓣與書畫争芳鬥豔。花瓣惱了畫,卻沒惱作畫之人,花子箫嘴角含笑,伸出瘦長的指尖撚起花瓣,撥到一邊。正蘸墨準備再次下筆,他又像有所察覺,擡頭看向我:“起這麼早?”這一幕讓我想起了初次與他見面、初次見他畫皮時的場景。兩次都如此鬼魅滲人,這一幕哪怕是正常了明豔了,也還是有些緩不過勁兒。況且但凡他作畫,十有八九畫的都是他的妻子。這更令我的腳步猶豫了一些。花子箫朝我招了招手:“來,幫我看看畫。”這下我好像連如何走路都不會了,半晌才磨蹭到他身邊。沒料到他畫的竟是院内一樹紅芳。眼前的樹枝新裁錯互,千葉朱朱。到了他的筆下,枝葉仿佛更為淩厲清奇,好似赤箭一般張揚地延伸,落英更是栩栩如生,不注意看會以為它們真的在旋轉飄落。我一時看畫出了神,卻未留意花子箫已走到我身邊,聲音在我耳側響起:“娘子,你覺得這畫還有哪裡要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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