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結束,回光返照時,他想起了自己是誰。110七刀一直就站在竹生的外帳裡。因為他在大營裡并沒有自己單獨的帳篷,他一直就和竹生同食同宿,這也是大家都接受的事情。直到範深喚他坐,他才沉默的坐下。範深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隻有範深知道,在竹生預言自己可能會死的時候,指定了七刀接手碧刃軍。如今竹生說她已經無事,這件事已經可以不必再提。但七刀……終究是不同的。所有人都公認,竹君最心腹的心腹,最嫡系的嫡系,就是從一開始就在她身邊的範深等人。這幾個人中,範家父女都是文官,七刀和杜城是武将。這兩個年輕的将領比起來,顯然七刀是更适合做領頭人的。而經此一事,範深也意識到,碧刃軍必須有一個能在必要時候接替竹生的候選人。這個人也隻能是七刀。但七刀實在太年輕了,這一次的戰敗,還是他軍事生涯上跌得第一個跟頭。關于這場戰敗,範深未發一言,這個事該如何處置,本來就該交由竹生來裁定。範深隻是覺得,七刀這一跤跌得很好,很及時。于他自己和竹生,其實都是一件好事。這些年輕人,走得太快了,人生的路上,必得這樣跌幾跤,才能走得更穩。内帳中,竹生問綠眸人:“你可還有名字?”她記得在書中看過,這種被祭煉了的生魂,常常會失去記憶乃至神智,隻充當主人操控法寶的介質。綠眸人搖了搖頭。竹生道:“這裡是凡人界,若要回九寰大陸,需得有界石。你可有界石?”綠眸人又搖了搖頭。竹生道:“我也沒有。所以我想,我們可能都隻能待在這裡了。”她說完,看着綠眸人。她猜測自己昏迷應該不止一天了,可他還沒有離開。她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但他在戰場上的情形她通過神識都看到了,她猜想在這個小九寰,恐怕再沒有人能戰勝眼前這個人了。他一個人,便勝過一支雄兵。他如果想做什麼,恐怕沒有做不到的。他是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存在,如果他想的話……這個小九寰将會因為他而失去力量的平衡。竹生沉吟片刻,試探着問道:“在這裡,我還沒有遇到過别的修士,你是唯一的一個。你要是不嫌棄,不如和我在一起吧。”綠眸人在危急之時救了她。他一出現,便毫不猶豫的以她的敵人為敵。竹生有理由相信,他對她是抱有一定的善意的。她隻是不知道這善意的源頭。正思索間,綠眸人卻忽然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臉,道:“好。”就是那隻手,一擡一揮間,便可以阻住千百弩箭,殺死千百士兵。這力量在小九寰,若無約束,就太可怕了。竹生不動聲色,任他的手輕柔的撫着她的臉頰。她隻是奇怪,他已經沒了肉身,難道還能有男女的欲望嗎?他若有,她此時可能已經動念要以自身籠絡住他。可她看過他的身體,她知道他是什麼樣子的。……不太可能吧。“我現在在打仗。”她進一步試探,“你可以幫我嗎?”她是真的變了。會誘惑,會試探。她曾經是一個偏向于傳統保守的溫和的女人。當她還是他的妻子時,她是絕不會對男人用這樣的手段的。她對她的追求者,從來都不假辭色,不予回應。她在這裡,都經曆了些什麼?綠眸人明明早就沒了肉身,卻總能感覺到那顆早就沒了的心髒在收縮,讓人難受。但他還是搖了搖頭。他在這裡曆經了許多世。那些轉世都對他産生了或多或少的影響。其中,對他影響最深的是他的最後一世。那一世他活了很久,修煉到了還虛的境界。因此哪怕眼下,他已經複位了初世的記憶,一旦面對事情,卻會習慣性的以一個修士的眼光來看待問題。他看到竹生看向他的目光中帶着疑問,用他難聽得刺耳的聲音給她解釋:“修……士……不……凡……人……”竹生心底,如釋重負。修士不參與凡人的戰争,不插手俗世國度的紛争,不能以術法幹涉真正的自然天災。這是她在長天宗的時候,聽沖昕說起過的。雖然那些大國背後都會背靠宗門,供奉宗門,但更多像是震懾。一個宗門若擅自插手俗世國度的内政,必會被其他宗門聯手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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